内罗毕
到达内罗毕的第一天晚上,我就做起了恶梦。睡梦中,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被制住。原来是一个黑人劫匪破门而入,用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我似乎被麻痹了,全身动弹不得,嗓子也哑了,张大了嘴巴,可发不出一点声音。我又惊又怕,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将在顷刻间被洗劫一空。
内罗毕,虽然是肯尼亚的首都,然而看起来陈旧肮脏,被别国废弃的汽车挤满了大街,使得这里的交通拥阻混乱。据说,这个城市已经一百年没有翻修过了。导游告诉我们,内罗毕暴力案件时有发生,而且这里的破案率低得让人难以想象,几乎接近零。这里的店铺一个月被抢两、三次是常事。一般店主都会在身边放几万先令的保命钱留给劫匪。为了安全,在内罗毕也不宜出门。
夜晚,从外面传来热闹的歌声和人群的喧嚣。黑人的嗓子天生浑厚响亮,我虽然听不清楚,却也感觉动人。很容易让人认为这是个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然而剥去城市的外衣,看进它的内里,我是否也会象《不朽的园丁》里的外交官一般一字一句地说:This is a bandit country!
在内罗毕,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除了《走出非洲》的作者凯伦的故居。在路上,浮想联翩,又想到电影里雷德福坠机身亡的场面,一个女人在异国他乡失去了一切情感的支柱,不知道该有多么孤独凄凉,不由心里一酸,几乎落泪。
小屋外面挂了两张凯伦给自己的佣人画的画像。小屋里的陈设跟电影里的有些雷同。周围绿树成荫。一块很大的草坪远处停着几辆锈迹斑斑的破车。这个地方被丹麦政府买下,在肯尼亚独立时送给肯政府,到了1984年正式变成了一个博物馆。屋里有两张豹皮,一张狮皮,都是凯伦当年打猎的成果。我对凯伦向来就是没有什么道德偏见,殖民侵略也罢、办校资助也罢,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我们本身都是如此渺小。
安博塞利
从内罗毕出发向南行驶四、五个小时就到了安博塞利国家公园。出城的路上看到很多警察手持冲锋枪在检查车辆--据说这是纯粹的敲竹杠。本来想偷拍一张照片,可一想到肯尼亚警察开枪杀人和枪支走火伤人事件不胜枚举,决定还是不要冒生命危险了。在这里,警察可以随便开枪杀死小偷和强盗,而到了晚上很多警察自己变成了强盗入室抢劫。由于周边国家到处都有战乱,肯尼亚枪支泛滥。计算下来,这里只要花五千人民币就可以买到一把冲锋枪。很多地方警察设下路障拦车检查它们是否非法携带武器。如果发现,可以将对方就地处决。当然,如果对方多拿出点钱贿赂一下,腐败的警察或许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在这里能做警察都要有门路,毕竟是绝对的肥差。肯尼亚属于英联邦,法律本身非常完善,可是政府腐败到了极点,因此实施起来难上加难。我们的导游自己买了大巴做生意,每天被警察敲诈掉2000先令,被黑社会敲诈掉1000先令的保护费。
因为我们坐的是旅游车,到哪里通行都很顺利。旅游业是肯尼亚的一大经济来源,因此警察一般不会为难游客。
很快就远离了“危机四伏”的内罗毕,除了内罗毕一般地方都非常安全。
驱车行驶在这片粗犷、辽阔、荒凉的原始大地,天空蔚蓝,大朵大朵的白云在天空凝滞不动。一棵棵伞状树稀稀疏疏地散落在天边苍凉的荒野中。
这里旱季已过,雨季即将到来。草还是黄黄的,土地干旱。这条公路向南直达坦桑尼亚。肯尼亚和坦桑尼亚互免签证,只要付20美金过境费就可以去坦桑尼亚。
车辆中途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一个瘦骨嶙峋的黑人小孩在车窗外问我要笔,可我的笔没带在身上,对他摇摇头,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一路上,问我要笔的大人孩子还真是不少。大人大多都是讨风油精。这里的房屋都很破,跟中国贫困的农村一般无二。到了景区门口,车一停,一大群兜售小饰品的土著人就涌了过来,他们带着很夸张的耳环,如同项链一样穿过耳朵长长的荡下来,缀满了五颜六色的小珠子。耳洞象被人从耳朵中间挖去了一大块肉一样大得触目惊心。
还没进公园,就可以看到两旁的灌木丛中有森林鹿和瞪羚出没。安博塞利国家公园是观赏大象的地方。天空时而浓云蔽日,时而阳光灿烂,明亮与柔和的光线缓缓交错地笼罩着这片茫茫无边的原始大地。荒野、草地、灌木丛一层一层绵绵无尽地向天边平铺过去,如同巨型油彩画般朦胧动人。最多看到的是角马和斑马,在广阔无垠的天地间成群成群地咀嚼着因缺水而干枯的草儿,一走动就扬起一片尘土,它们有让人羡慕的自由,可以在辽阔原野中任我驰骋。一只高大的长颈鹿姿态优雅地在我们车前旁若无人地穿过马路,中间停下来转头淡淡地扫了我们一眼,然后继续从容悠闲地向前漫步。在这片广袤的原野中,羚羊和小鹿看起来柔弱得让人心疼,可它们自己似乎丝毫不为自己担心。一群群天真无邪的瞪羚奔跳着走过稀疏的林子,大群大群的野牛排成长长的队伍前进。黄昏十分,远处一群大象排列好阵形,笨重缓慢地走过来,穿过马路。一只大象领头,一只断后。草丛中时而有色彩鲜艳的蓝孔雀和翠鸟。由于天气干燥,每一辆越野车后面都扬起一大片灰尘,被风一吹,使得整个景色都隐入漫漫风沙当中,变得朦胧不清。
黄昏的阳光炫目而柔和地照耀着这片原始的大地,风吹过来冷飕飕的,让人开始为这些自生自灭的动物担心。适者生存,大自然自有其法则,我也只是一声傻傻的叹息罢了。
从安博塞利国家公园,可以眺望到坦桑尼亚境内的乞力马扎罗山。清晨的时候,山峰薄薄地盖了一层白雪,山腰以下都被浓云遮住了视线。
树顶酒店
距离内罗毕大约两小时的车程就到了Aberdare国家公园的树顶酒店。一路上已经算是高原,一年四季降水充沛。路边种满了大片大片的玉米、咖啡和茶叶。这里两边住的大多是农场主。
树顶酒店原先不过是个树干上撑起来的屋子,建在当时大象迁徙的必经之路,用来观察动物。1952年伊丽莎白在这里游玩时,父王驾崩,上树公主下树女王的传说使得这个酒店更是闻名远近。后来,这个树顶房屋不断扩大,下面用一些树干支撑起来,变成了上下三层中空于地的树顶酒店。
树顶酒店前后都有一个大池塘,是周围唯一的水源,因此动物口渴了都会来这里喝水。地上每天都撒些盐,以帮助吸引动物。顶楼有个平台,可以坐在上面观察动物。不过我到达旅店的时候,河流都快干涸了,露出了一块块青草跟淤泥。
白天的时候,河边还有成群的狒狒、野猪和野牛。临近傍晚,所有的动物都离开了,或许跟我们一样回去用晚餐了吧。只有一对野鸭夫妇嘎嘎地拔着嗓门摇摇摆摆地带着孩子们出来戏水。
酒店二楼有一本很大的记事本,记录着每天看到的动物信息,还可以在上面留言。
或许是这次运气一般,我们看到的动物不是很多。晚上可以打开房间的蜂鸣器,如果有动物来,它会根据动物体型发出一到四声的鸣响。客房很小,没有锁,里面有门闩,屋子里两根圆木在床旁边撑着屋顶。外面草丛里各种昆虫的鸣叫,在夜晚显得格外清脆明亮。灯光昏黄地打在树顶酒店外面的池塘中,动物依稀可见,几只蓝色的孔雀停在湖心的草坡上一动不动,当它们展开巨大的翅膀在空中滑翔时美得惊人。
由于我睡眠向来警醒,那边晚上往外跑了三次。蜂鸣器在凌晨一点不到的时候响了一声,下面是六只带斑点的鬣狗,我起初以为是豹,可它们胆子真是小,迟疑了半天,还是不敢上前喝水。一个小时后,蜂鸣器响了三声,我的心激动得几乎发抖,可到来的只是一个犀牛,昏暗的光线下面远看,跟野牛没什么大的区别。
动物没看到多少,自己却在梦里踩死了一只八脚小兽。那个家伙脑袋长得象獴,牙齿尖锐,弹跳能力超强。我害怕它攻击我,抬起腿一脚把它踩死了。过不了多久,就看到池塘中的草丛中出现了两个跟它长相一模一样的庞然大物,原来是那个小恐怖分子的父母来找它了,吓死我了,怕它们来找我报仇。
纳库鲁
纳库鲁国家公园虽然以火烈鸟闻名天下,但除却火烈鸟,这里还有很多其它动物。我们的运气就出奇地好,看到了好几头在树下休息的狮子,一头雄师和四头母狮。其中一头母狮爬起来跑到不远处半蹲着身子撒尿,然后到另一个地方趴了下来。后面的狮子一个接一个象时装表演队一样从我们车子前面慢腾腾地走过去,或许是不喜欢车子这般的庞然大物挡住了它们的开阔视线吧。这里很容易就看到犀牛、珍珠鸡、长尾猴、森林鹿、瞪羚、角马、斑马、塘鹅、长颈鹿和鸵鸟等动物。
远处是纳库鲁湖,一条绵长的粉红色缎带在湖面向两边绵延数公里。几百万只火烈鸟栖息在这里,发出空而透的嘶鸣,响彻云霄。湖心宛如横向燃烧的一条长长的火焰般壮观动人。由于干旱,纳库鲁湖面积已经缩小了很多,周围的地面夹杂着死去的火烈鸟的羽毛。下过雨后一道彩虹横亘天空,阳光透过浓云一大片一大片地笼罩着大地,明亮的地方草木生姿,阴影之处柔和朦胧,使得黄昏中的纳库鲁国家公园更加妩媚迷人。
马赛马拉
到肯尼亚一定要去马赛马拉,在这里《动物世界》摄制组拍下了无数的经典镜头。到马赛马拉的道路颠簸得厉害,以前造的马路上现在都是一个个的大坑,车开得象过山车一样,路上车辆掀起漫天尘土,车窗紧闭,却依然让人吸了不少的灰尘。让人无法理解肯尼亚政府怎么可以这么腐败,联合国为了生态环境,给肯尼亚拨了那么多钱下来,可他们连修条路的钱都舍不得花。
马赛马拉占地面积约1500平方公里。我们就住在公园里面的辛巴酒店。放好行李,坐车出去不多是,就下起雨来。草原上的气候变幻莫测,一下雨就变得很冷。草原暗中带亮,绵绵无尽。野风寒冷清新,似乎都能看到空气的流动,透明中带点油彩,在远处的天边为大地蒙上一层薄薄的迷雾。一些低矮的绿树一团团点缀着草原,使得它远不象安博塞利那般的苍凉。在大草原中茫然地摸索了一个多小时,一无所获。突然收音机里传来消息说不远处有豹子。车飞快地开了过去,很快就看见很多车辆围了起来。果然,在一棵枝条稀疏的树下,坐着三头花豹,姿态美丽优雅,丝毫看不出凶猛的痕迹。无数相机、摄像机对准了这三个悠闲的草原主人,它们似乎有些厌倦了,爬起来,向远处走去,慢慢没入了草原深处。
不远处,一群狮子正在享受着它们的天伦之乐。一只雄师在草原上闲庭信步,离它不远处一只母狮从我们车旁忧郁地走过,似乎哀怨雄师是个花心大少,只顾自己过一夫多妻的神仙日子,全然不顾母狮子酸溜溜的内心感受。顺着它的走向,可以看见不远处另外一只母狮子坐在一块空地上。它身后的草丛突然闪出几根长长的结实的尾巴,到处晃来晃去,原来是一群小狮子在里面追逐玩耍,多半被母亲守住了不让跑出来。等了十几分钟,这群有多动症的小家伙终于不管大人的嘱咐了,全都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在母狮周围调皮地追来扑去,说不出地快活热闹。
回去的路上,看到一块斑马的背部残骸,在夕阳中显得无比凄惨荒凉。风一吹,送来一阵恶臭。
血色夕阳孤独地照耀着这片茫茫无尽的大草原,地平线上出现了几个偷猎的马赛人的影子。他们拿着长矛,时而俯下身子。真让人为那一家狮子担忧。这里的狮子都害怕穿红衣的马赛人。他们猎杀狮子非常勇猛。据说他们一般都是背对狮子,引它扑上来,猛一个转身,将长矛扎进狮子的喉咙。有一年马赛人为了报复袭击他们牲口的狮子,疯狂地平均每个月杀掉几十头狮子,最终被政府赶出了马赛马拉国家公园。在马赛村里,当地人卖狮子牙做的挂件,不过大多是假货。他们做起生意来也是漫天要价。一个马赛村的酋长告诉我说,这里的成年人只有在成功地杀死一头狮子后才可以结婚,让人不禁咋舌。
那天晚上我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外面河马半夜发出恼人的声音,就好像有人在砰砰敲门一样粗鲁野蛮,让人无法入睡。四点半就起身了,五点的时候司机会来接我们前往乘坐热气球的地方。
六点一刻,我们的热气球正式升空。清晨俯瞰马赛马拉是另一番景象:天空墨蓝色的云层翻卷汹涌。空气微凉,如水般清新透明。原野广袤静谧。远处低矮的山峦隐约起伏,一条细长弯曲的裂沟横在大草原中间,如同美丽的伤痕。大批大批从坦桑尼亚刚刚迁徙而至的角马密密麻麻地集中在一起,有些还在奔跑。日出的时候,光透过云层洒在这片原野大地发出迷离的红光。
于是,万物重生的黎明,在飞升的自由无边里,我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已经与这片大地融为一体,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与天空融为一体。我的体下生出了翅膀,开始了真正的飞翔。
(天使望家乡)
(安博塞利的角马)
(雨后的纳库鲁国家公园)
(安博塞利的日落)
(大象的黄昏)